4.
阳光从高至二楼的落地窗外射进来,蓝河微微眯起眼睛,在地府是见不到阳光的。“像阎王爷生气时阎王殿上的红光一样。”蓝河说。
“傻子才会像你这样盯着太阳看。”叶修说,他坐在沙发最靠里的位置,阳光射不到。
孙哲平将闻香杯递给叶修,叶修接了过来,轻轻嗅着,“好茶。”
“第一次听说无常还喝茶。”孙哲平低头笑,眼神却专注盯在茶具上。
“我也是第一次遇见用茶招待无常的人。”叶修笑。
孙哲平抬头瞄了一眼叶修,又看了看坐在他旁边还时不时偷看窗外的蓝河,“昨天的事,不好意思。”
蓝河摇头,“是我该道歉,那么唐突,吓到你了。”
“说实话,我以为是精神病在跟我开玩笑。”孙哲平将茶杯递给二人,“说正事吧,你们是来告诉我,我还有7天——”
“是6天。”蓝河小声提醒。
“不好意思,这么说,我还有6天就要死了?”孙哲平靠在沙发上,他背靠窗,阳光在他的身体轮廓外镶上一层金边,蓝河想,这个人看起来就像太阳一样。
叶修点头,“是。”
孙哲平嗤笑,“你们真的不是整蛊来的?”
蓝河连忙从兜里掏出无常证,还未递给孙哲平,却见叶修轻轻施力,茶杯在空中浮了起来。
孙哲平眼中闪过一抹惊讶,随即便陷入长长的沉默之中。
落地钟里的钟摆一下两下,声音有种划破时空的力量。
他忽然开口,“这么说,我是不是得先把自己的后事料理好,然后找个风景如画的地方等死,话说我是怎么死的,天灾?人祸?总不能是病死的吧,前两天我刚拿到自己的体检报告,状态好的不得了。”
叶修摇摇头,“这我们不知道,我们的指责只是负责监察,以及在你死的时候,把你的魂魄带回地府。”
“要不是碰到你们会晕倒,我真想打你们一顿。”孙哲平苦笑着说。
“等你以后到了地府也来得及。”叶修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。
“接下来这些天,一般人都会做些什么?”孙哲平忽然问。
叶修想了想,“有的把钱都取了出来,花了个精光;有的一直在逃,他们觉得可能出了国我们就找不到他们;还有的和家人一起度过;也有的一直哭……”
孙哲平想了想,“好像都不太适合我。”
叶修摊手,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。”
“你呢?你死之前做了什么?”孙哲平忽然问。
蓝河好奇的看向叶修,却只觉得叶修的表情在未被阳光触及的地方显得有些暧昧不明。
随后他笑,“你猜?”
叶修和蓝河坐在孙哲平公寓附近公园的长椅上,在平时这种上班时间,大概也只有老人、无所事事的流浪猫、以及被客人请出家门的黑无常可以在公园里懒懒晒晒太阳。
“我还真猜不出来。”蓝河特别喜欢阳光暖融融的感觉,一直仰着头,眯起眼睛。
“嗯?”叶修则讨厌太阳落在自己身上,他躲在树荫下——春天的树,即便抽了嫩芽,也不足以把阳光完全遮住。于是阳光在他的身上落下斑点。
“你死前做了什么。”
叶修叼着烟,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,“忘了。”他说,“我喝了孟婆汤。”
“为什么?”蓝河惊讶,他们生活在地府的人不会选择转世投胎,所以也就没必要喝。喝掉孟婆汤的人,走过奈何桥,从此忘记前世发生的种种,开始新的人生;不喝孟婆汤的人,则要在忘川水中忍受煎熬数千年,一次又一次看见他们生命中的至亲、爱人跨过那道桥,却根本忘记了自己是谁……
“我哪儿知道。”叶修说,“也许是为了忘了些什么。”他看了一眼蓝河,“别往太深了想,我是个很单纯的人。”
“狗屁……”蓝河小声嘀咕着。
“你呢?”叶修吐了个烟圈,随后看见那烟圈在阳光中慢慢上升、散开——黑无常们此刻的生活真是悠闲啊。
蓝河却只是露出一个略微狡猾的笑容,“你猜?”
孙哲平不在家。
张佳乐无奈,这家伙是出差了还是怎么着,也不说在家多消停会儿。他不禁有点担心,毕竟昨天晚上孙哲平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。
偶像的生活就是这样,在镜头前要美丽要帅气,各种美丽各种帅气,哪怕是皱眉也要拿捏分寸,张佳乐明白其中的道理。
宣传电影的时候犹如走秀,站得挺拔,像棵树一样,熨烫好的高级西服穿在身上,让自己有种变成了陈列在橱窗中的奢侈品的感觉。
因为记性不好所以总要反复确认好多遍的台本,还有偶尔收到藏在人群之中暗箭难防的恶意,张佳乐做了这么多年,发现自己竟然也已经习惯了。今天一起做宣传的女主是个刚出道三年的姑娘,已经开始和男二号侃侃而谈哪种药治疗抑郁症副作用比较小了。
凌晨时孙哲平问他的那个问题不知为何又浮现在脑中。
张佳乐有点慌张,该不会是大孙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?这家伙,会不会隐瞒了病情?
他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,忽然被自己妄想的种种情况笼罩、而出了一身冷汗。
那种感觉太差劲了。
张佳乐想,什么叫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怎么办?!
“妈蛋!有病就治病,没病……我不逼逼叨叨了还不行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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